3月的第一天，德拉科乘坐荷蘭皇家航空，紐約飛倫敦的航班，在早上8點於倫敦希思羅機場降落。

走出艙門，撲面而來的是倫敦特有的濕氣，這讓他恍惚了一會兒。

又一次踏上闊別十年的故土，德拉科感到被一種覆雜難辨的情緒籠罩。這是回家嗎？為何他沒有感到故鄉應有的安慰，反而，有種面對未知世界的陌生。

這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倫敦清晨，熙熙攘攘的商務旅客和探親旅客的臉上分享著同等的疲憊。德拉科揉揉臉，在傳送帶旁等著自己的行李。這時，兩個跑跳打鬧的小男孩撞在了他的身上。

他沒有任何惱火，趕忙順手扶了一下眼看要跌倒的小男孩。一個應該是孩子母親的女性急匆匆跑過來，拉住兩個小孩，滿臉歉意，德拉科能看出她十分勞累。

“非常抱歉，先生，拿行李時沒註意到他倆跑開了”，這位母親開始教育兩個小孩不能亂跑，撞了人更要道歉。

德拉科擺擺手，說沒關系，小孩兒玩鬧而已，並表示可以幫這位女士提行李。

“太感謝了！帶著兩個小惡魔坐飛機簡直是噩夢，您幫我拎到接機口就可以了，我的丈夫在那裏等我”，她很明顯地松了口氣，抱起一個男孩，空著的手牽著另一個。

德拉科很難想象如果沒有別人幫忙，她要怎麽同時拿行李。

而他這次回國，只帶了一個箱子，所以有空餘的手來幫這位女士推她的超大行李箱。而這位媽媽明顯是個很能聊的人。

“您是美國人？來旅游，還是出差？”

“不，我是……”，德拉科正想糾正她，卻意識到自己仍一直在用美國口音。

內心自嘲地笑笑，他繼續道，“不，既不是旅游也不是出差，我是來赴任的。”

“哇哦，一個美國人來英國赴任？那一定是個好職位。這兩年英國經濟不景氣，不止英國，整個歐盟都不太行”，她緊了緊手臂，將快要滑下去的小男孩往上推了推。

哈利手下的一個小主管？似乎不太符合“好職位”的定義。

不知道該如何回覆這位媽媽的話，德拉科只能沈默，而接機口迎上來的女士的丈夫，也正好將德拉科從窘境中解放了出來。

看著這其樂融融的一家，德拉科將女士的行李交給男主人後，就默默地退開了。

傷感？不至於。他只是不擅長呆在自己明顯多餘的地方。

他不喜歡麻瓜的機場，從來都不，尤其是出站的過程，接機口那些莫名其妙的溫馨場面讓他十分不適。

那些翹首以盼的面孔裏，從來都沒有屬於自己的。

他以為這次也和往常一樣。當他正費力從突然擁抱或者親吻起來的人群裏，擠出一條通道，找個沒人的角落幻影移形時，感到有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他驚喜地轉身——發現是布雷斯。

布雷斯沖他亮出大白牙，“我不是波特，失望了？”

德拉科情不自禁地做出了他一直鄙視的機場動作——擁抱了面前的“麻瓜”企業家，“怎麽會？是你更好。”

這句話發自真心。

是波特的話會很麻煩……很麻煩。

德拉科松開布雷斯，“你怎麽來了？說好了不用接我的。”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喜歡一個人在機場傷感，對你的這種詭異愛好我不發表評論”布雷斯撇撇嘴，無視德拉科的推拒，伸手奪過他的行李，“但這次不行，這次怎麽著也得有榮歸故裏的味道，沒人在機場迎接怎麽行。”

布雷斯說完，不等德拉科回話，就自顧自地拉著行李往機場出口走了。

德拉科快走幾步追上，二人一路無言地走到布雷斯的車前。

裝行李，上車。德拉科其實不知道布雷斯打算把自己帶到哪兒，他定了幾天的賓館，打算作為找房子前的緩沖。他並不想直接住到巫師聚居區……原因……顯而易見。

他也沒有急著告訴布雷斯自己的酒店地址。坐在車上，駛過倫敦各個或熟悉或已然陌生的大街小巷，看著倫敦陰沈天氣下，匆匆往覆的行人，覆雜的種種情緒在內心緩緩流過，德拉科覺得這種感覺還……不錯。

布雷斯透過後視鏡，觀察了許久沈默的德拉科，“我看到你把頭發染回來了……”

德拉科把自己從剛才的思緒中抽離出來，對布雷斯笑笑。

“我是個馬爾福，既然決定回來，我——就要做個標準的馬爾福。”

“至少在攪動輿論方面，你依然對得起這個姓氏——你又處在漩渦中心了，僅僅需要一條簡短的任命通告”，布雷斯的目光中有一絲驕傲。

“自從半個月前，波特公布了將由一個馬爾福擔任麻瓜刑偵交流科主管後，預言家日報上已經沸沸揚揚吵到現在了——支持派和反對派都打的火熱，甚至有人去魔法部門口抗議，但是被官員們叫停了，畢竟會被麻瓜們圍觀的。”

布雷斯接著冷哼一聲，“這麽一個低級職位而已，如果不是這次任命了你，我敢肯定一半以上的巫師都不知道魔法部傲羅司下面還有這麽一個部門。”

這些都是德拉科早已經預料到了的，所以對布雷斯的話，他也只是淡淡地應和了幾聲。

“波特也被媒體糾纏了好久”，布雷斯緊了緊方向盤，“那些抗議的巫師們，要求魔法部必須召開發布會，當年黑魔王任命傀儡部長的時候，也沒見他們站出來嚷嚷什麽發布會”。

看著布雷斯少見的冷峻表情，德拉科安撫道，“沒事，我已經知道了。我回來的這麽緊急，就是為了參加這個發布會，我有準備。”

從德拉科1月底寄出簡歷，到2月中旬就公布任命通告，以魔法部一貫的拖沓，這個速度的確很快了。

布雷斯嘆氣，“我這一個月以來，也沒少勸你，顯然我現在再說什麽也早都沒用了……”

他看著前方的路，眉頭緊鎖，“你當年果斷的出走，鼓勵了很多斯萊特林。我們中大多數，現在都有了更好的生活。你又為什麽偏要回來……這種無私的精神，太格蘭芬多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說我都知道——為了斯萊特林之類的”，布雷斯擺手，“斯萊特林目前的這種情況……一定會在多年後好轉的，不需要你……去犧牲。”

“總得有人去開頭，布雷斯”。

德拉科並不想過多解釋，而且他並不認為這是一種犧牲，“犧牲”這個詞太大了，太純潔了，只適合用在哈利身上，不適合自己。

“好吧……你是一往無前的勇士；而我，就是你的後勤部長”，說罷，就在德拉科詫異的目光中，直接停在一棟麻瓜公寓樓下。

“你的公寓，在你的名下，306號，這是鑰匙”，德拉科還沒反應過來，布雷斯就將一串鑰匙和一個袋子遞給坐在副駕駛上的他，“這裏是你的麻瓜證件，護照和駕照，國家保險號碼，都是你的真名，我托人辦的，你不用再用那個美國身份了。”

“……布雷斯，你不用這麽做，我怎麽能接受？”

德拉科覺得手上這些東西都太過沈重了。

布雷斯看著他，認真地說，“怎麽不能？不用有壓力，你把紐約的酒吧盤出去，還把賺的錢硬塞給我，我都接了。多虧了你的經營，那個酒吧已經讓我當年的本金翻倍了，即使考慮通貨膨脹我都是賺的，你不欠我的，德拉科”。

“這個公寓，不是用我的錢買的——不全是——潘西，西奧多，和我都出了，就當這是斯萊特林們給你的支持，我們都知道這個支持太微不足道了。”

“求你收下，拜托了。”

德拉科覺得有些不自在，身為一個馬爾福，他從不習慣接受別人金錢上的援助。而布雷斯的目光，已經帶上了懇求，在這種目光下，德拉科只能點頭。

“那……替我謝謝他們的好意，我很感激。潘西和西奧多過得好嗎。”

布雷斯恢覆了精神，“好著呢，潘西現在是獨立服裝設計師，她現在可不想回巫師世界天天設計沒有曲線的長袍。西奧多在我的一家公司裏做市場，英國這邊沒有美國那麽嚴格的規矩，我們還能時不時用用魔杖，但……其實也越用越少了……”

德拉科明白布雷斯沒有說出，也不願意承認的話——不論他們在麻瓜中的生活有多幸福，他們總會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因為他們的心依然落在魔法世界。他們是巫師，這個本質永遠不會改變。

布雷斯看自己已經完成了今天接機和送公寓的任務，於是很快就告辭了。

乘電梯上樓，開門，德拉科環視著這個不大的公寓，心裏暗暗松了一口氣，他不想欠自己的老朋友們太多，這個公寓的大小正好，和他在美國的那套很相似。

從窗口看著倫敦的街景，德拉科第一次終於有了在這裏落腳的安定感。

這時他突然想起來，自己的手機從下飛機到現在都沒顧得上開機，其實也並沒有多少人會聯系他，開不開機本來就都無所謂。

而他卻意外發現了幾條哈利（應該叫波特了）的語音留言。

哈利（不管了，他就要在心裏叫哈利）知道自己會在今天抵達倫敦，但他不知道是哪個航班，所以第一條留言是詢問航班號的。

第二條留言，是問自己在倫敦的住所怎麽安排的。哈利說自己有套隱蔽的麻瓜公寓，沒有巫師知道，他離婚後一直住在那裏。哈利說，如果德拉科沒有地方住，他可以把這套公寓讓給德拉科，自己去住格裏莫廣場12號。

而德拉科恰巧知道哈利在戰後有多抗拒格裏莫廣場12號。

這讓他感覺，心裏暖暖的，但，也堵堵的。畢竟，對外，他們二人應該表演出淡然的同事關系。這種糾纏的感情憋在心裏，讓他覺得自己一定會炸掉。

第三條留言，是關於明天的任命發布會，哈利又把時間和地點跟他確認了一遍。

這三條留言，德拉科一條都沒有刪。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部“深灰”開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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